费尔南多·佩索阿(Fernando Pessoa,1888年—1935年),生于里斯本,葡萄牙诗人、作家、文学评论家、哲学家。被誉为“欧洲现代主义的核心人物”。他在葡萄牙现代文学史上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,在整个西方文学界也受到极大推崇。
一、
真正将所有小说凝集于一体的,是小说家在小说中设计的那位叙述者的声音。应当迎向一种小说声音学,而不是小说叙事学。
小说创作的奥秘,如果不是那位很少现身、却又无时不在的叙述者,还能是什么?小说,从来都不该被简单地划定为情节、人物、描写的罗列;它不是借助结构单元组合而成,而是在叙述者发出的声音中融贯于一体。将所有小说——无论是传统的,还是现代的——组合成一个大的文类,虚构无疑是本质要素,但虚构一词并未说出小说的全部,甚或只言及了表面。
传统小说的叙述者发出一个匀质、整一的声音,具有无个体化的普遍特性。而在现代小说中,一种具有自我意识的声音被特意设计出来,它既不能等同于小说中某位人物发出的声音,也无法与小说家特定的表达方式划上等号(虽然与后者紧密相关)。借此,我们也就能将现代小说与后现代小说区分开来。无论后现代小说所使用的是何种技法——拼贴、反讽、元小说……——都是对同一叙述声音的瓦解:失去统一性(拼贴)、自我调侃(反讽)、自我指涉(元小说)……
如果说,小说中那位无时不在、只偶尔现身的叙述者是小说家个人身份的某种乔装打扮,——因为无论就何种目的,叙述者的声音永远都带着小说家个人的腔调,如果我们将小说看成由这位叙述者言说生成——那么小说的风格(罗兰·巴特在《写作的零度》所言的来自于个体经验的纵向必然性,形象、叙述方式、词汇等)无疑带着小说家个人的印记。也即是说,虽然小说家可以创造与自我个性完全殊异的人物,但那位潜在的叙述者也只能在某些程度上发生偏离,而无法与小说家本人彻底无关。
二、
但这种文本的“零度”实则已经通过诗歌出现在费尔南多·佩索阿的“异名”写作中。
因为小说创作本身具有的这种无可调和的矛盾:小说家虽然可以发出任何人的声音(让我们允许这种极限),但完构这个声音还是需要借助于小说家本人所储备的词库、用语习惯与叙述方式;小说因而无法完成一种绝对异质的、与小说家本人完全无涉的“零度”文本。当佩索阿借助于阿尔伯特·卡埃罗、里卡多·雷耶斯、阿尔瓦罗·德·坎波斯等异名进行诗歌创作时,他不是将作品仅仅冠于他们的名下,而是为每一位异名者设计了生平、思想和写作方式。